「疊」- 以人為本的設計藝術(下)

日本人在設計平房時，會根據人的適當活動空間作考慮，以「畳」這個足夠讓人平躺下來的面積，作為最起碼的單位，定出房間可容納的人數。反觀香港，人們仍然習慣以房間的數目與入住的人數作匹配。明明只得400平方呎的樓宇面積，卻硬要分隔成三房兩廳，四口之家，各自有獨立空間，聽起來體面，實際上房間卻是小得可憐，經常出現連一張正常長度的床也放不下的荒謬情況。日本與香港，同樣是以人口密度特高見稱，日本人重視空間比例，香港人則重視私人空間。這是文化上的差異和取捨，本無優劣之分，但在住宅設計的精神上，日本人以人為本的出發點，以人數與空間的比例為根據，人的生活，亦在一個合適的空間比例的基礎上發展，在這一方面，也值得香港人參考。

基於每個榻榻米的標準長闊度，「畳」可以作為計算房間面積的準則，亦因為日本傳統對房間的面積和形狀，都有嚴格的規定，房間內榻榻米的排列方式，也有一套準則，故「畳」也可以用來標示房間中的每一個特定位置。在日本平房中，最常見的是面積四畳半、邊長各為九尺⁽¹⁾的正方型房間，標準的「四畳半( よじょうはん Yojouhan) 排列法」，一般有兩種。第一種排列法，像英文字母的「U」和「i」：三張榻榻米放在左邊，遠端兩張縱向，近端一張橫向；右邊的一畳半，半張榻榻米放遠端，近端是縱向的一張。另一種則像中文的「口」字：四張榻榻米分別緊貼四壁，正中的半畳空間，放上半張榻榻米。

日本平房以人為本的設計精神，也藉著榻榻米，廣泛地應用在日本的文化和生活中。空手道、柔道、茶道、箏琴(十三弦的日本古琴，Koto)演奏等等，都是日本文化的代表，也都與「畳」有著直接的關係。空手道與柔道，均為日本武學的精髓，傳統上都會在榻榻米上進行演練和比試。老師教授學生時，步法也是根據榻榻米的長闊來展示，亦即是用「畳數」(即多少塊榻榻米)來確定自己的步法，以及進退時所走的步數。「畳」的長闊度，是根據人的高度比例來計算，應用到武學的步法上，理論上也是符合人體的生理學和力學。日本的武學，也非常講究禮儀，比試前後有一定禮儀，學員的坐位和排序，除了對「長幼有序」的規矩嚴格地遵守，也以兩人佔坐一畳的距離來作安排，確保不會太擠迫，正常活動時不會碰撞到旁邊的人。其實不單是武學學員的坐位排序，一般的飲宴聚會，也會有相似的安排。

日本文化中的另一精髓－茶道，更是講求禮儀的表演。日本茶道的進行方式，超過數十種，而每種都有非常嚴格的程序和功架，有人把日本茶道與中國的粵劇和京劇相比，把茶道比作是另類的古典戲劇藝術表演，其實也不為過，因為由開門、關門、進房等過程中每走一步的大少、以至燒水、備茶和主客所坐的位置，都有一套嚴格而仔細的規矩，而這規矩中，凡是與距離和位置有關的，又以榻榻米的數目和位置來陳述，與「畳」有著直接的關係。

日本平房內，不少建有專為茶道而設計的房間，「四畳半」的第二種排列法，也是茶室常用的榻榻米排列法。正中的半畳空間，就是用來放爐的，是燒水備茶的位置。雖說日本人是個嚴守規矩的民族，不過茶室的設計，也不是一成不變的，放爐的位置和榻榻米的排列，可以各自各精彩，以顯示茶道師傅的風格和品味。進行茶道儀式時，主人家會坐在「点前畳」 (Temae-datami , 又稱「主畳」Shu-datami)，賓客人則坐在「客畳」 (Kyaku-datami)。「点前畳」和「客畳」，在茶室中按規矩鋪設，固然可以位置清楚分辨出來，兩種榻榻米織法也有不同，讓主客知道自己所坐的位置，絕不會弄錯。

要了解日本傳統的文化和生活的藝術，不妨從「畳」開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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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1) 日本的「尺」和「寸」，長度與英制的「呎」和「吋」相若，分別為30.3厘米和2.525厘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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