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8月27日 星期四

安娜普納的雲上漫記(四) – 往貝西薩哈路上的喜氣洋洋

婚禮花車和巡行隊伍
婚禮花車和巡行隊伍

有「萬神之國」之稱的尼泊爾,大大小小的神祇,超過數千,很多的神,管很多事,從生老病死到食衣住行,都有相關的神祇。尼泊爾是個農業國家,安娜普納(Annapurna)是傳統中的富裕和豐收的女神、糧食的供給者,地位當然重要,位於國境中部、在喜馬拉雅主山脈北側與西藏接壤的雄偉群山,就是以女神的名字命名。安娜普納群峰終年積雪,山腳是四面環山、恍若世外桃源的渡假勝地博卡拉(Pohkara),秀麗的魚尾峰,倒映在費瓦湖中,是一般遊客都很熟悉的風景。不少遊客會花三天時間從博卡拉登上潘山(Poon Hill),淺嘗徒步旅行的感覺,感受群山環抱的舒暢,腳力比較好的大自然和徒步旅行的愛好者,會深入山區,作一星期到數星期不等的長程徒步登山。

加德滿都的安娜普納(Annapurna)女神廟

穿梭於安娜普納多座海拔6000公尺以上群峰之間的「安娜普納大環路線(Annapurna Circuit)」,是其中最長的徒步路線,一般需時三個星期,走遍了從海拔820到5416公尺的高度,沿途的自然和人文風景豐富多變,是尼泊爾所有徒步路線中之冠。澎湃的河川瀑布、嶇迴深邃的山谷、寬廣無垠的森林、乾涼死寂的荒漠、以及雄偉得令人肅然敬仰的山脈,固然令旅程無比充實、教人難忘;一路上接觸到的村民,從低海拔村落的古倫族人(Gurung),到高海拔的曼南人(Manangee)和薩嘉利族人(Thakali),他們特殊的文化和生活方式,也讓人眼界大開。十年前因為不夠時間,只能走了路線西端江森(Jomsom)與納牙普(Nayapul)之間的一段,今次重訪安娜普納,就是要完成餘下的大環路線。說是「餘下」的部份,其實是路線全長的三分之二,計劃用13天時間,從貝西薩哈(Besisahar)走到江森,途中會跨越海拔5416公尺的陀隆拉 (Thorung La) 埡口。

在加德滿都休息了一晚,第二天一早便起床準備出門了。早一晚跟接待處預約了六時正的叫醒服務,電話卻遲了十五分鐘才響起,幸好自已在六時已經醒來了。到了餐廳,同樣地,預約了的早餐還未準備好。Kham已經來到酒店大堂,但過了預定的出發時間,卻仍沒有離開的意思,這令我很擔心會否趕不及往山區的巴士。Kham可能注意到我在不斷地看手錶,便對我說還有時間,不用心急。這時候看看酒店的大鐘,才恍然大悟,尼泊爾跟香港的時差,是兩小時十五分,而我卻一直搞錯了,只把手錶調慢了兩小時。上一次到訪尼泊爾,畢竟已是十年前的事了。

會合了嚮導Sabin和挑夫 Santus,我們一行三人便出發乘長途巴士往安娜普納山腳。記得以前乘公共巴士往博卡拉,需要一大清早便到皇宮附近的車站排隊,才有機會佔到座位,稍有遲誤,可能站位也滿了,就連車也上不了。今次Kham替我安排了乘坐「旅客巴士」,所謂的「旅客巴士」,並非是一般人想像中座位寬敞、空調開放的那種,而只是可以預先購票留位的巴士,因此不用一大清早到車站排隊,也可以選擇在附近的中途站上車。另一方面,因為旅客巴士不設站位,也免除了超載的危險。除此之外,旅客巴士跟普通的公共長途巴士相比,其實沒有大分別。我們是在市內最後一個中途站上車的,車上只剩下在車輪上的座位,因此全程都要屈曲著腿,下車的時候,小腿有點麻的感覺。

從加德滿都到貝西薩哈,是漫長的150公里。上一次往博卡拉時,在開首的137公里,走的是同一條路,一路上的風景,感覺有點熟悉,但同時又有點陌生。上一次走過這條路,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,變化肯定是有的,最明顯的,是感覺到人們面上的表情,比以前輕鬆多了。君主專政結束,一直和政府武裝對抗的毛派游擊隊,亦通過民選成為了執政黨,長期動盪的時局,總算是暫時穩定下來了。生活可能依然貧乏,但起碼人心可以稍定下來,對於未來,也可以有所憧憬。



早上7時55分開車,10時50分,巴士已到達了吃午餐的中途休息站,這裡供應的,是本地的食物。尼泊爾是個多民族的國家,很多源於印度、雪巴和西藏的食物和烹調方法,早已溶入尼泊爾人日常的菜式,所以連尼泊爾人自已很難說出,哪一些才是正宗的尼泊爾菜。不過最正宗的尼泊爾傳統菜式,莫過於「手抓飯」(Daal Bhaat,也作Dal Bhat,在尼泊爾語中,Bhaat即米飯, Daal即扁豆) 了。這是平民百姓每天都吃的菜式,一大盤的,有小扁豆湯、馬鈴薯和豆類的菜蔬、米飯、尼式泡菜和玉米薄餅,最大的特色,當然是要用手攪拌後然後抓來吃,吃完了,還可以免費再添。上一次來尼泊爾旅行時,為了要用最少的錢吃得最飽,幾乎每餐都是Daal Bhaat,所以對於這種傳統的菜式,並不陌生。我點了配雞肉的Daal Bhaat做午餐,闊別尼泊爾多年,正好回味一下當年在江森徒步時的滋味,當然,我依然不夠正宗 - 因為沒有用手抓飯來吃。

尼泊爾傳統菜式「手抓飯」(Daal Bhaat)


華人的習俗中,辦理重要的大事,要選擇在吉日良辰,文化習俗完全迥異的尼泊爾人,原來也有相似的習慣。巴士駛離加德滿都時,留意到路邊停泊了一輛貼滿了彩色紙花的汽車,很像西式婚禮時一對新人乘坐的花車,問一下Sabin,果然沒有猜錯。英國人在尼泊爾也曾統治了一段時間,沾染了一些西方婚禮的形式習慣,也不奇怪。不久之後,我又看到了另一輛花車,花車的前後,更有樂隊前呼後擁,十分熱鬧,原來今天是尼泊爾人的結婚吉日。算一算,一路上遇到的婚禮花車和巡行隊伍,起碼有六、七次,一些在農村地區舉行的婚禮,婚宴更是在路邊屋前收割後的農地舉行,有的建起臨時的帳篷,有的就在稻草堆旁的大草棚下。穿起傳統服飾出席的賓客,圍著一對盛裝的新人,蓆地而坐地飲宴,當中也有被請來的藝人在表演助興,村中的左鄰右里、下課回家路過的學童,不論是否被邀請的賓客,都圍攏起來看熱鬧,好一個與眾同樂的囍宴。


徒步「安娜普納大環路線」,可以選擇順時針方向走,也可以逆向而行,西端的起點,是渡假勝地博卡拉,而東端的起點,是山區小鎮貝西薩哈(Besisahar)。若從加德滿都的方向來,小鎮德姆尼爾(Dumre),是道路的分岔點,旅客們在這裡分道揚鑣,往德姆尼爾的繼續向北,往博卡拉的則要轉向西行。從加德滿都到德姆尼爾,大概只用了五個半小時,其中已包括了近一小時的中途休息時間,不過巴士到了德姆尼爾後,卻停了下來,遲遲不再出發。這裡是主要的中途轉乘站,巴士要等候往貝西薩哈的轉乘客,固然是一個原因,不過最大的原因,是鎮上道路的大堵塞。原來鎮上居民正在舉行盛大的婚禮,一對乘著花車的新人在鎮上巡行,街上水泄不通,擠滿著參加巡行的賓客和看熱鬧的人群,看來似是全鎮出動。單是作為巡遊先鋒的管樂隊,走走停停,就用了近十五分鐘才通過路口。巴士在鎮中滯留了近半小時,等到巡行隊伍完全經過後,人群離開了,才能繼續前進,不過在一個如此喜氣洋洋的日子,大家都不會介意吧。

2009年8月25日 星期二

安娜普納的雲上漫記(三) – 燭光下的加德滿都

在尼泊爾約1,700餘萬的人口中,印度系和蒙古利亞系是主要的兩大族裔。印度裔人的特點,是除擁有亞洲人細嫩的皮膚外,還兼有深邃清晰的面容輪廓。嚮導是服務性行業,吃這行飯的,除了需要有親切誠懇的態度和談吐外,擁有討人喜歡的外表,始終有一定的優勢。印度裔的Sabin和他幾位哥哥,都屬於「靚仔(1)」一族,從顧客在公司留言冊寫下的文字中,尤其是女性「粉絲(2)」們的讚不絕口,可以看到他們受歡迎的程度。長兄兼老闆的Kham,老成持重,滿面于思,而且有點中年發福,但從他年輕時當嚮導的照片中看到,沒有留鬍子,原來也曾是「靚仔」一名。

從一個鄉村貧農,變身城中小型旅遊公司的老闆,雖然只是小本經營,能養活幾家人 ,甚至可以供弟弟接受高等教育,在尼泊爾現時的環境中,已是很不錯。服務性行業,外表的優勢,當然有一定的幫助,成功的關鍵,卻在於本身勤奮儉樸、誠懇的服務態度,以及肯拚博的創業精神。這些故事,我們大概不會陌生,因為那本來就是父母那一輩人白手興家的故事,也是曾經給予香港這個小島蓬勃生機的元素與動力。香港在二十年前成功了,但近二十年的繁榮安逸,似乎已讓新生代忘記了上一代成功的原因。尼泊爾人沒有香港人的幸運,地理位置上,尼泊爾地處內陸,沒有港灣,加上地形複雜多變,要與外界接觸和貿易,幾乎要完全依賴印度;動盪的政局,連續的內戰,他們身處的社會環境,要比二、三十年前的香港惡劣得多,創業興家,要面對的障礙與艱辛程度,何只十倍。

Kham 已為我在泰美爾(Thamel)區的酒店訂好了房間,離開機場後,Sabin先送我到酒店休息。車子在加德滿都的橫街窄巷穿插著,對於這個闊別了十年的城市,我竟然仍有種熟悉的感覺。皇宮旁的大道、長途巴士的車站、泰美爾區門面古舊的商店...,彷彿一切都沒有絲毫的改變。對貧窮落後的國家,這並不是什麼值得開心的事,因為這很可能意味著,生活的質素,多年來一直沒有改善。




酒店位於擠迫但繁盛的泰美爾舊城區,並不豪華,甚至有點舊,但就頗為舒適。若說加德滿都沒有絲毫的改變,也不公平,黃昏時在酒店四處逛逛,十年前泰美爾區盡是坑坑窪窪、四處塵土與垃圾的街道,現在已改善了不少。街上幾乎都是出售遊客紀念品的店鋪,不過自己對於旅行中的購物環節,興趣不大,除了書店外,其他的幾乎連看看的興趣也沒有,因為很多的遊客紀念品,形式上千篇一律,而且不少根本不是當地的產品。近年家人和朋友出外旅行的機會越來越多,我探訪的地方,他們可能比我更早前已經到過了,要找到讓他們驚喜的小禮物做手信(伴手禮),似乎很困難,與其給大家買一些無用的東西,倒不如不再浪費這些無謂的錢了。不過如果給我遇到很有特色的當地產品,又或者知道收禮者一定會很喜歡的物品,我還是會出手的。



正當我走到皇宮附近的大街時,忽然之間,街上所有燈光都熄滅了,仍舊亮著的,就只有汽車的車頭燈。店舖內的人,似乎早已有所準備,有人點起蠟燭,有人啟動小型發電機,半分鐘之內,整條街又亮起來了,浸淫在一片燭光掩抰之中。這是全國性的、每晚慣例的大停電,尼泊爾人已忍受了一段不短的日子。記不起十年前有這樣嚴重的情況,出發來尼泊爾之前,才知道有停電的問題,但也以為只會發生在鄉鎮等地區。因為沒有了街燈,一些店舖稀疏的橫街,幾乎是漆黑一片,為了安全,我還是打道回酒店算了。

可能是因為發電機馬力不足,又或者是汽油價格昂貴的緣故,酒店之內,也只有接待大堂亮起了有限度的電力照明,房間和走廊,也得用蠟燭照明。比較不受影響的應該是餐廳,大廳中央燒起了爐火,每張餐桌上也點亮了蠟燭,顧客們大概還以為這是燭光晚餐應有的氣氛。滿城的燭光,遊客們也許會覺得浪漫,但當對地居民來說,卻是無奈地要長期忍受的不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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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1) 靚仔:廣東俗語,指俊美的年青男子。
(2) 粉絲:流行語,源自英語的fans,即擁戴者的意思。

2009年8月21日 星期五

安娜普納的雲上漫記(二) – 來自哲雲的哥們

從香港直飛尼泊爾的航線,由尼泊爾的國營航空公司經營,班次少,票價亦不便宜,加上經常嚴重的誤班誤點,十年前早已領教過,據知現時也無多大改善,所以今次選擇了乘泰國航空公司的班機出發,先飛往曼谷,再轉飛尼泊爾首都加德滿都。

安娜普納大環的路線,需要徒步攀升到海拔5416公尺的高度,憑過往的經驗,知道自己對於高海拔,並沒有嚴重的不適反應,不過就從沒有徒步超越過海拔4200公尺以上的高度,心中不免有點忐忑。現時在尼泊爾山區徒步,已經不再硬性規定要僱用當地嚮導,故有不少外國人為了省錢,徒步時都不再僱用嚮導。自己也習慣了獨自在異地作自助式旅行,不過今次始終是一個人長時間在高海拔的山野活動,對於會否有高山反應,還是未知之數,能有個有經驗的當地人作伴,無論是因為方便還是安全的原因,都會比較好,僱用一個當地的山區徒步嚮導,便可免除以上的顧慮。

山友M Sir曾多次到尼泊爾登山,也交了不少當地的朋友,雖然這次他因事無法同行,但仍繼續為我聯繫當地相熟的嚮導朋友,也盡量為我爭取更優惠的價錢。來自哲雲鄉間的Kham,是印度裔的尼泊爾人,年輕時離開家鄉當嚮導個體戶,經多年努力,終於建立了自己的旅遊公司。Kham經營的,其實只是一家庭式的小公司,M Sir早年到尼泊爾登山時,認識了Kham,因為覺得他公道老實,以後多次重訪尼泊爾,也一直是找Kham安排打點行程。因為成本的關係,公司的網頁上也說明,接待散客,是需要起碼兩人才成團的,最終只剩下我一個人出發,其實也有了付附加費的準備,不過最後收到的報價書,也只是一個人的價錢,我想也是因為M Sir的關係。

哲雲是尼泊爾的熱帶雨林區,擁有全亞洲第二大的熱帶雨林,一般遊客對哲雲的認識,恐怕只限於那裡的大象、犀牛和老虎。Kham的幾位弟弟,都是公司的徒步嚮導,在哲雲鄉間務農,收入微薄,生活十分艱苦,身為長子的Kham,在加德滿都站穩了腳,便把鄉間的弟弟都接到城裡來,安置在公司幫忙,一來讓他們多一點收入,也為了他們有機會接受更好的教育。為我今次安娜普納大環之旅當嚮導的,是Kham的幼弟Sabin,Sabin只在公司裡兼職,因為他正在大學修讀人類學碩士學位。在教育水平普遍偏低的尼泊爾,農民子弟能接受高等教育,是十分難得的機會,在往後的交談中,不難感受到Sabin對長兄栽培的感激之情。

在尼泊爾山區徒步旅行的另一個特色,是可以僱用揹行李的挑夫。這是英國人統治時留下的探索隊傳統,從前山區的自然環境惡劣,沒有當地嚮導和挑夫的協助,一般人幾乎是寸步難行。現代徒步旅行者僱用挑夫,不少已是純粹為了更舒適的旅程:有的為了可以輕身上路,有的卻是為了能帶上更多可以路上享用、但又不是必須的物品。當然,也有不少徒步旅行者抗拒僱用挑夫,有的是基於經濟的考慮,不過怕被人取笑自己體能不濟,原來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。另一個頗為普遍的原因,卻是出於善意的誤解,因為人們覺得,僱用挑夫,以微薄的報酬,要求他們揹負超乎常人可以負擔的重量,是一種剥削、一種勞役的行為。這種善意,其實是出於對貧窮社會的不了解,在尼泊爾等發展中國家,教育水平不高的勞動階層,能夠賴以維生的,幾乎就只有他們的體力。挑夫也是一種正當、有尊嚴的職業,抗拒僱用他們,其實是在剥奪他們的生計。是否剥削、勞役,是視乎你有沒有付給他們合理的報酬、有沒有迫他們負擔不合理的重量。

經常出外旅行,習慣了揹上65公升的背包四處走動,M Sir亦知道我的能力,所以為我省錢,替我從報價表上剔除了「挑夫」的項目。不過這次是長達14天的徒步,攀登超過4500公尺的高度,尤其是在第十一天,還要攀登近千公尺到海拔5416公尺的高度,如此的急攀,這樣高的海拔,我對自己的能力,沒有十足的信心,所以便決定,這一次的行李,還是要請挑夫代勞。

Kham推薦的挑夫,是一位叫Santus的年輕人。Santus是Sabin在鄉間一起長大的朋友,但他沒有Sabin般幸運,有機會到城裡接受高等教育,不過Kham對同村的兄弟也很照顧,知道Santus有當嚮導的意願,也讓他來公司工作。尼泊爾的嚮導訓練,形式類似學徒制度,一般的年青人想當嚮導,得要先當一段時間的挑夫,跟隨合格的嚮導上路,熟習路線和運作流程,也趁機會鍛鍊英語的能力,之後才可以投考嚮導資格。決定僱用挑夫,費用是可以接受的數目,固然是一個原因,同時也能為有志當嚮導的年青人提供一個實習的機會,何樂而不為。

因為班機的延誤,加上在辦理落地簽證時花了不少時間,當我步出機場大門,看見手持寫上了我名字的牌子的Sabin時,他已經在那裡等候了兩個多小時。我還在不好意思地為讓他久等而道歉,他已為我戴上傳統歡迎貴賓的萬壽菊花環,並笑著叫我不要太介意,因為誤班誤點,在這裡是正常不過的事。

2009年8月19日 星期三

安娜普納的雲上漫記(一) – 重訪高山之國


在熱愛徒步登山的山友之間,有一個流行的說法:「沒有到過尼泊爾徒步登山的,不能算是真正好此道之人。」位於喜瑪拉雅山脈中段的尼泊爾,四份之一以上的領土海拔超過3000公尺,而世界上14座海拔8000公尺以上的高峰之中,就有八座屹立於國境之內,包括了聖母峰(1) (Sagarmatha)、干城章加峰(Kanchenjunga)和羅茲峰(Lhotse)等高峰,是一個真正的「高山王國」。

攀登8000公尺以上的高峰,只有少數人有能力做得到,不過在雪峰腳下的高地穿梭,欣賞群山之美,卻是很多人都可以勝任的活動,加上山區天然原始的環境、山裡人的純樸好客,多年來似乎都沒有太大改變,這可以解釋,為什麼尼泊爾一直是徒步登山愛好者的天堂。

第一次到尼泊爾向群山「朝聖」,是在十年前,那一次的登山路線,是安娜普納(Annapurna)山區的「江森徒步路線」(Jomsom Trek)。安娜普納山區有幾條不同難度的熱門徒步路線,而穿梭於這區多座海拔6000公尺以上群峰之間的「安娜普納大環路線」(Annapurna Circuit),是其中最長的、也是到達海拔最高的徒步路線。當年因為假期的限制,無法參與太長途的徒步登山旅程,需時七至八天的江森線,是唯一的選擇。路線雖然途徑群峰環繞的河谷,但海拔2713公尺的江森,已是旅途中的最高點,所以眾多雪峰,都只能遠觀,未能近賞,故能夠完成「安娜普納大環路線」,一直是自己的心願。

過去十年間,尼泊爾一直處於毛派游擊隊跟政府軍對抗的內戰中,近年轟動的皇室滅門血案,更令這個國家陷入了動盪不安的局勢之中,重訪尼泊爾的計劃,就一直擱下來了。零八年的十一月下旬,向公司申請了兩星期的假期,原本的計劃是到台灣蹤走南湖大山和溯溪,不過因為某些原因而取消了,準備同行的山友M Sir,建議改往尼泊爾, M Sir曾多次到尼泊爾登山,有這個經驗豐富的識途老馬作伴,當然是求之不得,我立即便同意了。當他說路線由我來選擇時,「安娜普納大環路線」便立即浮現腦海,安娜普納大環之旅,就在出發前一個月定下來了。

可惜M Sir最終因事無法同行,我決定如期出發,一個人踏上這既是突如其來、卻又期待已久的旅程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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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1) 聖母峰:喜瑪拉雅山脈的主峰、海拔8844 米的世界第一高峰,一直有著不同的名字。「聖母峰」是比較流行的中文譯名,意譯自藏語Chomolungma,Chomo是女神之意,lungma在藏語裡則有母象或第三的意思,故Chomolungma可解作「大地母神」或「第三女神」(西藏神話中長壽五天女中的第三位)。中國內地採用藏語音譯為「珠穆朗瑪峰」,與西藏一山之隔的尼泊爾人,則稱它為Sagarmatha (薩迦瑪塔峰),梵語中也有「大地母神」的意思,而Everest (額菲爾士峰),是西方人的叫法。1855年英國佔領尼泊爾後,由英屬印度測量局(Indian State Institute of Geodetics)負責測量喜馬拉雅山脈,1858年測得主峰的高度,最初被稱為Peak XV,後命名為Mt. Everest,以紀念1830-1843年間曾任測量局長(Surveyor General of India) 的英國人George Everest爵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