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11月3日 星期日

不一樣的木曾路(三) – 雪堆千疊



海拔2612公尺的「千畳敷」,是日本最高的纜車站,不過要到達留宿的「宝剣山荘」(寶劍山莊),還得再上攀250公尺。在日本,千疊敷是個很普遍使用的地名,有「鋪席千張」的意思,大約一千張鋪疊的榻榻米的面積,很貼切地形容了這個寬廣而略帶淺鍋形的地貌。千疊敷之上並列的是木曾駒岳的群峰,一字形地排開,如參天的屏風,也像一列尖削的狗牙。千疊敷的前身其實是一個冰斗,是冰川侵蝕挖掘的遺迹,上面滿佈著礫石,是高山植物的花園,可惜我來得早了點,無緣一見那花團錦繡的天然圖畫。

山頂被不斷飄來的雲霧掩蓋,陽光消失了,天色變得灰暗,看一下手錶,已是接近下午二時,千疊敷上還有個「剣ヶ池」,原本值得一遊,也決定放棄了,山中天氣變化急劇,只希望盡早到達留宿的寶劍山莊。我整理一下行裝,在「登山屆」(登山名冊)上寫下了登山路線和聯絡的資料後,便開始向頂上的山莊進發。六月底的木曾駒岳,山上依然是蓋著白茫茫的雪,偶有零星的露出了頭的灌木叢,登山步道亦消失於白雪之下,只餘下繫於灌木枝椏上的紅色路標,以及先前登山人士在雪上踏出的腳印。登山手杖在屋久島登山時折斷了,冰爪也留在寄存了的行李中,幸好曾有雪過攀的經驗,雪坡雖然陡斜,因積雪頗鬆軟,上攀時要多費點力,卻沒有太大難度。以登山靴用力前踢,再向下踏實,一步一步地,踏出一道雪的梯級。

在登雪坡的途中,迎面碰見一對穿著跑步鞋的日本男女,正在十分狼狽地下山,看來是乘纜車到千疊敷觀光的遊客,即興地攀上雪坡,攀上了一半後,知難而退。看到他們腳上被雪水浸透了的跑步鞋,以及無法在雪坡上站穩、只能坐著下滑的情況,只能報以一個同情的苦笑。我不會說日語,只能做出用靴子後跟鋤向雪坡、挖出一個踏足的雪洞的示範動作,男的似乎明白了,女的仍然堅持以坐著的姿勢下滑。既然幫不上什麼大忙,他們也已經用自己的方法成功地走了這麼一大段,我只好揮手告別,繼續走自己的路。





雪坡的盡頭,是露出的礫石堆,「之字形」的登山步道,在石堆中繼續上升。回頭看看腳下陡峭的雪坡,如此的斜度,埋在雪下的登山步道,料想也是之字形的吧,若不是借助了積雪,我想也不可能這樣一條直線的走上來。


起步後一個小時,迷霧之中,陡峭的山路忽然變得平緩,雖然看不清十公尺以外的事物,根據地圖的資料,應該已經到達了山坳之間的平緩坡地,海拔2860公尺的「乗越浄土」。滿佈礫石的坡地上,出奇地只有零散的殘雪,礫石間的高山植物,很多都已經有了花蕾,含苞待放。雲霧之中,虛無飄渺,似乎空無一物,但數百米之外,又確實屹立著駒岳諸峰。人們喜歡以雲霧比擬蒙蔽真相的事物,也許從沒想過,雲霧其實也可以如公路上的隔音屏,阻隔世俗的滋擾和誘惑,讓心靈有一個平靜的安身之所。只要心中空澄一片,所有牽掛障礙,也可以視而不見,世上任何一處繁喧擠擁之地,都可以是淨土。礫石堆中屹立兩塊石碑,分別刻有「彥魂靈神」和「具績靈神」的楷書大字,是登山道的守護神。

  

 


十分鐘之後,下午三時十三分,我到達了一間兩層高的山屋前,這就是晚上留宿的地方,海拔2865公尺的寶劍山莊。推門內進,坐在火爐邊取暖的,正是早上一直同車的男生,他大概也認出了我,也點點頭打個招呼。坐在小商店櫃檯旁的女生,看來像是山莊的工作人員,於是便遞上預先打印了的住宿預訂的確認電郵,她不懂英語,我不明白日語,一輪身體語言的交流之後,加上手寫漢字,終於搞清楚了自己房間的位置,以及晚餐的時間。


偌大的山莊,可以容納300個登山客,可能還不是登山的旺季,這晚只得六個人留宿,原本可睡8人的房間,我一個人獨佔了。睡的是榻榻米,除了有一點點潮濕的霉味之外,被鋪頗為乾淨。離晚餐還有兩個多小時的時間,安頓好行囊之後,便外出到附近走走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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