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5月8日 星期六

安娜普納的雲上漫記(二十七) - 跨越4200的猶豫與堅持



座落在雅卡卡(Yak Kharka)和陀隆費迪(Thorong Phedi) 之間的麗薩(Letdar),海拔4,212公尺,原本只是一個高山上的犛牛牧場,自從安娜普納山區對外國徒步者開放之後,原本人煙稀少的偏遠地帶,一下子有了大量的住宿的需求,尤其是在徒步旺季的日子,於是連麗薩這些供牧牛人遮風擋雨的簡陋木屋,也變身成兩層高的旅舍,很自然地,這些旅舍的住宿條件也比較簡陋。到偏遠山區進行徒步穿越,明白條件所限,所以從來都不會有任何的苛求,我的房間在一樓,理論上是條件較好的「上房」,不過一看到那長長的木樓梯,即時便暗叫了一聲「救命」。每次從餐廳或洗手間回房間,都要爬一次樓梯,在每走一步也差不多要喘一次氣的海拔高度,絕對是一件苦事。在雙腳無力的狀況下,我基本上是用手拉著欄杆,依靠臂力把自己扯上去的。


太陽下山之後,溫度急降了十多度,旅舍的建築材料單薄,感覺上更冷了,我已經穿上了所有的禦寒衣物,還是感到寒冷,連頭也冷得有點發麻,只期望店員能盡快把火爐點燃,可以烤烤火。喝了杯薑茶,身子才好像暖了一些。這一晚旅舍的住客不多,除了我們三人外,只有一位日本老先生及他的嚮導和挑夫。日本老先生的年紀應該有六十多歲,老當益壯,我冷得縮作一團,他卻只穿了一件外套,教我這個「孱弱書生」無地自容。老先生皮膚黑黑的,應該是位資深的登山者,不過他只會說日語,礙於言語不通,無法交談,只能點頭微笑,打個招呼。

負責打理這間旅舍的,是三個看來只有十六、七歲的小伙子,其中一個,還是在傍晚把犛牛趕回牛圈後,才過來幫忙。他們年紀雖輕,我倒不懷疑他們的能力,俗語說「窮人的孩子早當家」,山區的孩子,不單年紀很小便要懂得照顧自己,很多到了十一、二歲,便開始幫忙料理農務和放牧。小伙子們的烹飪技術還算可以,招呼客人也不怠慢,只是始終還是孩子,有些地方不夠細心,工作時也不停地嬉笑打鬧,甚至扭作一團,玩過不亦樂乎。其中年紀稍大的那位,是廚子,也負責分配和指揮工作,我們都當他是店長。這位店長的每一句說話,都喜歡以「唷呵~」作開首,十分搞笑。

餐廳的中央是取暖用的火爐,煙囪看來有點閉塞,店員嘗試生火時,一直燒不起來,只弄得滿屋都是煙,後來店長親自出馬,弄了很久,火才點起來,不過火爐也燃燒得不理想,不斷散發出刺眼刺鼻的物質,而且一直沿走廊攻進廚房,充斥了整個室內的空間。我對這類刺激極為敏感 ,早已忍受不住,也顧不得室外的嚴寒,跑到大門外透透氣。吃完晚餐後,室內的空氣依然混濁,所以也不留在餐廳烤火了,早點回房睡覺。

晚上室外溫度降至攝氏零下三度,怕不夠暖,在睡袋上加了兩張毛氈,不過原來室溫在晚上仍有攝氏三度,比想像中高,到了午夜,便熱得冒汗。不知是否受了餐廳火爐濃煙的影響,睡下之後,便開始頭痛,整夜不斷地醒來,睡著時又不停地做夢,睡得很不安寧。在此之前,我曾經到過的最高海拔,是剛超越4,000公尺的東馬神山峰頂,雖然曾多次登過三千多公尺的高山而沒有出現問題,只是突破了4,000公尺這個紀錄之後,何時會達到自己的極限,實在是未知之數,頭痛的出現,讓我擔心這是否高山反應加重的徵兆。我是個隨緣、不會勉強的人,翻越陀隆拉埡口,並非終極目標,況且沿途看過不少壯麗風光,已經是不枉此行了,雖然離埡口已經不遠,如果身體狀況不允許,就算是就此回頭下山,亦不會遺憾。

早上起床後,頭痛依然,便把撤退的想法告訴Sabin。Sabin自小跟隨當嚮導的兄長上山,山齡不短,對處理高山症也有經驗,在詳細詢問過我的情況後,覺得應該只是高度上升得比身體適應速度稍快時出現的輕微反應,而並非高山症,加上天氣寒冷,也會引起頭痛。為了讓我安心,他建議我先服一顆「必理痛」(Panadol),看看能否舒緩頭痛,因為高山症的頭痛,「必理痛」是止不了的,這樣便可以確定頭痛的真正原因。另一方面,今天要走的路也不長,只有四公里多一點,Sabin建議不用急於出發,而是先陪我「晨運」一下,到旅舍後的山崗打個轉,作另一次的「高度適應」。


在曦微的晨光中,我們走向祖魯西峰 (Chulu West) 腳下的山麓,輕身緩步而上,居然氣也不喘,草坡上群山環繞,背靠祖魯西的雪峰,前臨干納河(Kone Khola)谷,風景實在美,早晨那仍帶點寒冷的空氣,不時送來悠揚的牛鈴聲。Sabin索性坐在草地上,開始作瑜珈伸展。昨天來到麗薩時,只顧縮到屋內避寒,這麼美的風景,差點就錯過了。我的頭痛,其實只是在躺臥下來時才厲害一點,經過了一夜之後,起床時頭已經沒有那麼痛,「晨運」期間,頭痛基本上已經消失了,高山症的疑惑,只是虛驚一場。回到旅舍時,奧地利團隊剛剛從門前經過,十分鐘後,我們也動身出發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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